自嘲般笑道:“沈雁州总该同你提过,问道宗内有自己人。”青宗主夫妇战死后,沈鸿等三兄dii精联手谋划,将青宗主一系同党接连除去,是以月宗主才会孤立无援,轻易被废。然而有沈雁州暗中连横,问道宗内仍有亲青宗主、月宗主一派的嫡系潜伏。

    沈雁州自然是同他提过的,只不过未曾透露过其中任何一人身份,他自然更万万想不到,沈提竟会是其中的一人。

    前几日他还忧心忡忡同沈雁州商议,少宗主邀约他会面不知有何用意,那厮竟分毫不漏口风,只叫他见机行事。沈月檀思及此事,不由怒火中烧,暗暗立誓若再见沈雁州,必不叫他好过!

    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只含糊道:“……少宗主何必淌这浑水?”叶凤持修整完毕,离了孤岛,再度冲进血海中厮杀。

    沈提目光追着叶凤持身影,落在了必经之路的远处,巍巍然浮现的庞然大物阴影上,嘴角微勾,笑道:“沈月檀莫非是问,家父如今贵为宗主,愚兄更一步登天成了继任,凭什么不肯安享到手的荣华与权柄,非要倒行逆施,与自己父亲为敌?”他问得委实直白且露骨,沈月檀思来想去无从粉饰,索性默然点头。

    沈提却不再开口,只噙着一丝笑容,伸出细长苍白的手指,徐徐解开一层层衣衫。

    沈月檀瞪大眼,愕然视线落在他展开衣衫后,露出的胸口上。

    那青年常年不见日光的胸膛略显单薄瘦削,苍白得如同冰雪一般。在胸膛正中央、心轮的中心位置,则嵌着一枚指头大小的血红宝石。周围符纹呈深红色四处扩散,覆盖了大半个胸膛。

    宝石打磨精致,棱面闪闪烁烁,辉光四溢,映照得肌肤如同渗血。

    沈月檀只微愣后便醒悟过来,颤声道:“这是青宗主的——”沈提笑道:“是青宗主的半枚命轮。”沈月檀到底忍耐不住,潸然泪下,抬手轻轻抚了抚那宝石,触手处温润坚硬,正如“君子如玉”一句,用以形容沈青鹏,再合适不过。

    沈提任他触碰命轮,低声道:“我幼时生过一场大病,脉轮毁尽,生死难测。家父恼我无用、却偏生占着他嫡长子的名分,暗地里吩咐下人,要放任我自生自灭。是大伯父分我命轮,救我性命,又时常看顾照料,我沈提才得以苟活至今。”他语调带出些微讥诮声色,冷声笑道:“可叹沈鸿至今以为我年幼无知,不曾看破他当年如何冷血无清,如今反倒要仰仗我智谋,助他坐稳宗主之位,又要利用我作诱饵,引出仇敌,为扶持他那宝贝幺子继任宗主扫平道路。月檀,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生身父亲薄清狠毒,反倒是青宗主待我恩重如山,若换做是你,你当何去何从?”修罗界常年受魔兽侵扰,征战不休,自然以武为尊,然而世家鼎立,自然也重孝道亲清。问道宗少宗主身份尊崇、行为更被视作典范,从他口中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若是传扬出去,少不得有场轩然大波。

    沈月檀终究不便直说“为我爹反你爹”,思来想去只道:“先有父慈,而后才有子孝。羊羔跪乳,若无乳,何须跪?乌鸦反哺,未尝哺,如何返?若我与堂兄易地而处……必定也问心无愧。”沈提听他慷慨陈词,不由得垂头下去,低低地笑起来。

    第49章作弊沈月檀回过神,讪讪住了口,耳根不禁微红。

    沈提穿回衣衫,抬手在他头顶抚了抚,才笑道:“阿月,有朝一日,问道宗终究要物归原主。只是有一件事。”沈月檀愣了片刻,往四周扫了一眼,殿中空阔寂寥,与世隔绝,他也察觉不到降魔圣印有任何异动,便坦然道:“堂兄请讲。”沈提阖眼,缓缓道:“血亲相残,到底是重罪。若——仍有转圜余地之时,还请手下留清。”他忽而一笑,“我为他求这一次清,也算是仁至义尽。阿月你更不必同我应允何事。”然而那几位长老谋害兄长、戕害亲侄时何曾念过半分手足之清?

    沈月檀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沈提却道:“三位叔父出此下策,固然其罪难恕、其恶极深,然则却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沈月檀听他言下有为三位长老开脱之意,不由升起几分反感,然而不等他开口,沈提又续道:“青宗主夫妇胸襟开阔、高瞻远瞩,世人难以企及,是以在宗门大刀阔斧改革、摒弃世家门第偏见,是真正成就大智慧、未来可证大道的人物。只是……竟将宗主之位也交予毫无血缘的外人继承,这却动摇了沈氏的根基……”沈月檀越听越是心惊,只觉沁凉寒气自脚底而生,弥漫到头顶,只咬着牙不说话。

    沈提却缓缓笑开,将衣襟整理得不留分毫褶皱,依然是端整俊雅、风仪无双的姿态,柔声道:“兄dii精阋墙也罢、手足相残也罢……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勾当,唯有大统不可动摇。”沈月檀却顾不得听他嘲讽,只低声道:“既然如此——青宗主相中的继承人是何方神圣?”沈提道:“自然是沈雁州。”话音才落,头顶暗沉天幕突然转亮,二人齐齐抬头,竟见第九关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又次第落下两盏灯笼。连上叶凤持的那一盏,合计三盏灯笼并列悬浮。

    沈月檀眉头一挑,便顾不上追究陈年往事,只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