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轮护体、无上正觉剑又是众佛加持的圣物,灵宝仙丹、符箓经幡应有尽有,闯十绝关、夺修罗印皆不过如闲庭信步,本该手到擒来,究竟出了何事,竟伤到这等地步?”沈雁州又呕出几口鲜血,方才觉胸口略略松快,低声道:“不过是……大意了……”程空陡然变了脸色,一面将他搀扶起来,往厢房中迈步,一面仍是追问道:“恕我冒昧,沈月檀在红砂关中对你做了何事?”沈雁州大半身子倚靠在程空肩头,总算吃力挪进房中,沉沉跌坐进床榻之中,他沉默片刻,方才摸了摸嘴角,缓缓笑道:“程先生神机妙算,事无巨细,都瞒不过。”只是他半张脸染着鲜血,脸色灰败,这一笑倒比哭还难看。程空仍是脸色冰冷,往隔壁取了毛巾给他自己擦拭,又倒了热茶,取出养护脉轮的丹药,一面忙碌,一面叹道:“宗主,何至于此?”沈雁州服下丹药,缓缓合了双目,往后靠在床头,一时间竟露出些了无生趣的萧瑟之意,低声道:“沈月檀色||诱我。”程空两眼圆瞪,呆若木鸡,终至失语。

    反倒是沈雁州讥诮一笑,拿仍旧染着鲜血的手指遮掩了双眼,沉沉叹息自胸臆深处泛出苦涩来,“事后却哭诉辩解,只道绝非本心,全因被降魔圣印所操控。”沈雁州毁了月檀清誉,原想要将他接回离难宗,一生照料呵护。

    沈月檀却严词拒绝,又仗着沈雁州心怀亏欠,竟多次勾结外敌陷他于险境,更亲手暗杀,几乎将沈雁州置于死地。

    事发后仍是哭诉求饶,只道俱是降魔圣印蛊惑所致。

    沈雁州要为他取印,他百般借口只是不肯,纠缠到最后,降魔印早已深入魂魄,无从剥离。

    纵然亲友、部属个个苦口婆心,规劝沈雁州早做决断,去除这心腹大患,沈雁州竟如着魔一般,仍旧留了沈月檀一条性命,将其圈禁于宗主宫中。犹如雄狮去其利齿、苍鹰剥其翎羽,只将沈月檀当做脔宠对待。

    沈月檀何其心高气傲之人,被迫剥离一身本事,一味荒淫承欢,便愈发对沈雁州恨之入骨,连先前仅存的几许温清也不复存在。他苦熬数年,终被叶凤持救出宫去。而后那二人竟清投意合,不顾世人鄙薄责骂结为眷侣,携手背叛修罗众,与魔道结盟。

    事易时移,千头万绪,沈雁州早已分不清究竟沈月檀哪一点伤他最深。唯独剩下满腔愤恨不甘,郁结成血,纵历千百年亦难散尽。他最终仍是继承修罗王之位、继而荣登大阿修罗王宝座,一统修罗四域,沈月檀、叶凤持,乃至绿腰、元苍星、沈鸿……昔日仇敌尽成他剑下白骨。

    大仇得报、旧怨算清,然则修罗万众朝贺之时,沈雁州却冷笑道:“初心既死,六道何存?”遂登天人界,杀伐征战,屠光六界生灵。

    若非他仍留存有最后一丝不甘,只怕也要迷失于梦魇之砂中,不知归途、无从复返。

    然而却仍是元气大伤,脉轮崩坏、道力紊乱,在沈提面前强撑了一时,如今终成强弩之末。

    程空一语不发听他说完,只略略颔首道:“你肯说出来,总算有救。”沈雁州如今连笑也笑不出来,板起脸合目叹道:“我累了。”程空却仿佛听不出他言下的逐客之意,立在床榻边肃容道:“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红砂既是梦魇之砂,亦为预兆之砂,你所见所遇,有朝一日,皆有可能成真——宗主,莫非你当真对义dii精怀有非分之想?”他着重于“义dii精”二字,只为提醒沈雁州伦常义理所在。沈雁州却置若罔闻,沉默许久,方才道:“我自有分寸。程空,未经我允准,不可动他。”程空脸色变愈发铁青,皱眉道:“宗主且先养伤。”沈雁州轻叹道:“我伤在心脉,而非智识,如今冷静得很。既然说了不可动,就绝不可动,宗主之命,你要违抗不成?”程空缓缓攥紧了拳头,也不知心中气恼多些还是失望多些,连嗓音也有些涩哑,低声道:“属下……领命。”待程空也退出厢房,沈雁州才摊开左手掌,侧头扫了一眼。血痕已擦拭干净,然而十绝关中时,他最终斩杀沈月檀,无上正觉剑刺穿喉轮、切断心轮、腹轮时,却是将其抱在怀中的。于是鲜血如涌泉,水一样淋湿、浸红了手掌,经历数十年也洗不去痕迹。

    ——几如他深入骨髓的执念。

    沈雁州又在心中长叹,仿佛做出最终决断一般,心中一松,便陷入沉沉昏迷之中。

    而后十绝关接连有人出关,先有沈月檀、叶凤持,后有刘氏兄dii精、并一名身份不明的魔道混种,引发了轩然大波。

    沈月檀却无暇问及,最后关卡看似平淡,然则其对人内在精气神耗损、伤害却颇为巨大,出关之人个个心力耗尽,面如死灰,就连叶凤持也不例外。

    沈月檀回了炼香居,闭门谢客休养了两日,第三日清晨却被门外喧哗声吵醒过来。隐约是刘喜等师兄在喝问斥责,又夹杂怒骂声。

    他懒懒坐起身,尚未清醒,就见房门被轰然推开,一群沈府侍卫呼啦啦涌了进来,分列两侧,随后又是几个侍女簇拥着一身绛红华服的贵妇迈入门中。

    流云鬓、明月珰,白玉钗、织锦裳。竟是多年未曾见面的沈梦河之母、沈四夫人。

    沈月檀知道她来者不善,一时间心念急转,预想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