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和绣坊定了半个月的工期,谁知才做了九日,就听闻落木村发生地震,我心中着急,拼着往后再也不做这份工,同绣坊告了假。赶回村子又花了两日,直到看见村子房屋完好才放下心来。只是……进村就遇到一件怪事。”她顿了顿,似是至今想起来也觉得茫然,“我在村口溪边歇脚,就遇到一群村妇结伴来洗衣服,我一个也不认识。其中还有个五大三粗、又黑又胖的妇人,被人唤作宋三嫂。她要是落木村的宋三嫂,那我又是谁?”叶凤持应道:“是,宋三嫂容颜清丽,十分出众。”宋三嫂笑了笑又咳嗽起来:“难为你小小年纪还记得,嫂子真高兴。”她出身农家,见识不多,乍然遇到这等怪事,竟知道隐忍不发,只装作若无其事往村里走去。

    落木村里安详如常,却全是生面孔,见了她也不开口询问,反倒如同彼此十分熟稔一般彼此问候闲聊。就如同……彼此知道都在伪装一般。

    宋三嫂心中惧怕到了极点,一路跑回家中,却见家中也只有陌生人,登堂入室,如同主人家一般自在。过了一阵子,那黑胖妇人便带着洗刷完毕的衣裳回家来了。

    宋三嫂躲在柴房里过了一夜,偷听那家人交谈,好在有个修罗众也来了,叮嘱了几句,她才弄清楚了些来龙去脉。

    那地震似是魔物所为,临近村落死伤无数,但上头有人要将此事彻底隐瞒住,是以索性将知清人尽数杀了,又从各地调派来许多流民罪犯,要他们冒充原来村落的居民在此常驻。

    宋三嫂惊惧之下乱了方寸,第二日悄悄出了村,就决议往落木山中去。

    她在山中走了几日,便被捉到了现在的村中。原来山中在饲养魔兽,因种种繁琐粗活缺不了人手,索性抓了凡人关在山谷中充作劳力。

    这村庄便无人知晓地留存至今。

    宋三嫂被抓来不久,便被迫嫁给了赵大。这赵大是个犯了杀头大罪、穷凶极恶的暴徒,虽然如今侥幸活命,却日日被修罗众压迫做工,又脏又累又苦,又逃脱无门,满心的暴戾便尽数发泄在宋三嫂身上,动辄拳打脚踢、辱骂饿饭。宋三嫂这些年来受尽了折磨,分明是人间世界,竟然尤胜炼狱。

    说到最后,这妇人反倒一片冷静,也不哭了,拿衣袖擦了擦眼睛,转头看向叶凤持:“我就记着,叶家的二小子是个天才,外出修行去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你回来见不着爹娘,总要到处找。这村里知道这事的人只剩我了,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谁来告诉你真相?谁来为我们……报仇?我……总算,等到你了。”第79章剿匪一阵夜风呼啸而过,卷着树枝摇曳如鬼影,枝条碰撞的哗啦啦响声,在空幽山谷中回荡,亦如阵阵哀恸泣鸣。

    叶凤持半垂眼睑,露出淡得几不可见的笑容,柔声道:“我如今来了,宋三嫂便可安心了。宋三嫂想要如何做?”宋三嫂含泪缓缓笑开,理了理蓬乱头发,整了整褴褛衣裙,跪在叶凤持面前,两手合十,如拜佛一般虔诚,语音格外坚定:“求仙师为落木村全村父老乡亲报仇,杀尽谷中恶人。”叶凤持问:“一个不留?”宋三嫂斩钉截铁道:“一个不留!”叶凤持便应道:“好。宋三嫂也不必回村了,刘崇,你受累跑一趟,带宋三嫂先离开落木山,寻个地方安置。”刘崇才应是,宋三嫂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必了。好孩子,当年你落水,是嫂子跳下去救了你上岸。如今你去替我讨回血债,就当是报恩罢。”刘崇不等叶凤持开口,又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宋三嫂不必推辞。你还要回那畜生的住处不成?”宋三嫂只笑了笑,这才站了起来,对刘崇行礼:“多谢仙师有心了……只是、只是我终究要有个去处才行。”刘崇还要再劝,叶凤持却道:“既然三嫂下定决心,我们就不拦你了。”宋三嫂便对二人福了福身,连木盆也不管,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庄走去。

    刘崇默然片刻,突然说道:“不成,纵然是她自己想不开,我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一个柔弱老妇人跳回火坑。”他正要迈步去将人追回来,叶凤持却横过手挡住他,“她既然执意如此,你又凭什么去以势压人、强人所难?”刘崇大怒:“这如何就成了我的不是了!叶凤持,你竟然狠心到这等地步,你……你见死不救!修的什么行!悟的什么道!”叶凤持摘下颈上的砗磲珠,原本只有一粒红色,其余一百零七粒都是洁白如雪,不知何时竟有小半都化作了红色。他一粒粒数着,低声道:“众生皆苦,你一个一个救,何时是尽头?”刘崇道:“救一个是一个,你不去算了,我去救!”他推开叶凤持,就要往前走。

    铮然一声轻响,叶凤持剑锋出鞘,斜斜指向地面,仍是挡在刘崇面前:“刘崇师dii精,我二人另有要务在身,切勿因小失大。”刘崇一张端正刚毅的面容一时间拧得好似画卷弯曲,沉默片刻才强忍下心头怒火。他自然也想到了,一个阿兰若堂的精锐,一个五脉轮的天才,联手袭击,必定导致此地防守大乱,那赵大自然无暇再找宋三嫂什么麻烦。

    且他已联络过沈月檀,待后援赶到,以那青灯鹿舟进可攻退可守的威力,快速歼灭魔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