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毁巢穴,他若要趁乱救人反倒更便宜。

    如此盘算一番,便渐渐消了气。只是叶凤持这等冷淡薄幸的性清,仍是令他生出了几分轻蔑:盛名之下,品性未免欠佳。

    二人便继续环绕阵型外围前进,寻找破绽。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天际浓烟滚滚,伴随火星升腾半空。

    从浓烟起处的方位距离来看,正是宋三嫂回去的村子。

    刘崇抬头望着,迟疑问道:“我们一走那村子就失火了,哪有这等巧合。莫非是宋三嫂……”叶凤持道:“不然你以为,她执意回去是因为喜欢过那日子?”刘崇讶然看了叶凤持一眼,这人素来刻板,如今竟跟他开起玩笑来了,可见是高兴得很……他又仔细看了看,这青年嘴角微勾,当真比前几日神态松快许多,不禁脱口道:“原来叶师兄早就知道了……为何觉得高兴?”叶凤持道:“经此一事,领悟颇多,境界又有进展。”爹娘死了、哥哥姐姐死了、身份也被冒名顶替,等同连存在都被抹杀。如今唯一的故人也去杀夫烧屋、自寻死路,你倒高兴起来了。

    刘崇暗自腹诽,面上仍是勉强笑笑:“那就恭喜叶师兄。唉……我曾听见那屋子里有孩子哭,只可惜稚子无辜,幼失怙恃,往后如何求存?此间事了,我去收养了吧。”叶凤持眺望那浓烟,低声道:“吾于五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十有一二尚恶习在。吾亦千百亿,广舍方便,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辈众生,各各差别,度脱……”刘崇皱眉道:“我说要救人,你背什么地藏经,嘲讽我不成?”叶凤持道:“何必等你去救,宋三嫂半生尝尽苦难,如何忍心留下儿女再接着受苦?”刘崇一惊:“你这话是何意?!”叶凤持却不作答,走到一块巨石跟前,仔细摸了摸:“这倒是个破阵的机会……”刘崇克制不住,却难以将他言下之意曲解成旁的暗示,越想越是心惊,突然厉声道:“叶凤持,你从都到尾都知道她要做什么,竟放任她犯下弑亲重罪!?”叶凤持手放在岩石上,只不过轻描淡写叹了口气:“我落水时虽然年幼,却事事都记得,救我的不是宋三嫂,而是同姓叶的一位大婶。刘崇,她不惜哄骗也要去做的事,我不能拦她,你也不能。”刘崇心乱如麻,无言以对,只得一味摇头,喃喃道:“这……不对……不对……”叶凤持遂不再理会,只后退半步,拔出长剑,朝那巨岩猛然劈斩而下。

    以他五脉轮的功力,区区巨岩当轻易碎为齑粉,岂料剑刃尚未触碰到岩石表面,就被重重反弹开来。

    难以辨别的细密金纹如龟甲般浮现,将大半巨岩笼罩其中,边缘向半空延展了半丈有余方才隐没,远看去仿佛平地立起了一面两人高的巨大圆盾。

    更自阵心深处传来刺耳的示警蜂鸣。

    刘崇这倒是首次见识到叶凤持动武,当真是说动就动半点不拖泥带水,只得放下旁的事,手忙脚乱在储物袋里取东西:“月公子说了,破阵先设香阵可事半功……”不等他说完,叶凤持取了一粒血红色砗磲念珠,顺着长剑一抹,念珠消融成浓厚道力,将长剑通体包裹住。原本青白的剑锋如同浸透了鲜血,散发出妖异红光。叶凤持眸色、发色本就浅淡得几近透明,被这红光一照,宛若化为赤发血眸,配着他宁静如雕像的神色,一时间非人非鬼、非神非魔。

    刘崇不由后退了半步。

    他虽然看不出叶凤持这修行是什么路数,却也隐约察觉,叶凤持所选择的道,虽非邪道,却也绝非修罗众理所应当该走的正统大道。仿佛立于善恶交汇的巅峰之处,一步能登大光明云上,功德圆满得证菩提;一步则堕阎浮提海中,罪业深重求出无期。

    端看他要走哪一步。

    电光火石转念间,叶凤持又斩下一剑,红光骤然暴涨,有如将三尺剑锋放大百倍,轰然撞击之下,那巨岩支撑不住率先破裂。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一处细微裂痕再度被叶凤持悍然斩裂,终于破开一个足以闯入的缺口。

    也不过花了两息的功夫。

    他简短说一声“走”,深青衣衫化为幽幽魅影,刘崇紧跟而上,闯入后山禁地之中。

    迎面而来的修罗众俱是一身黑白相间的服色,外袍玄地雪纹,三人慌慌张张,显是从未有过临敌经验。一路跑了来,连各自武器法宝都未曾拿到手,就被叶凤持一剑腰斩。

    鲜血淋漓,尸身六段。

    不过是三个仅仅一脉轮的低阶dii精子罢了。

    刘崇张了张口,想起那伤痕累累的妇人斩钉截铁的一句“一个不留”,又咬紧后槽牙,未置一词,同叶凤持协同往浓厚魔力传来之处冲去。

    又在心中暗暗做了决意,捣毁魔巢后,不去搜索漏网之鱼便是。

    山道蜿蜒狭窄,二人根本不走平路,只在嶙峋巨石上兔起鹘落,善律派dii精子前赴后继蜂拥而来,刘崇也渐渐分辨不清,只剩几近本能的厮杀:锋刃袭来时或避让或对抗,若有破绽即刻趁虚而入,或予以重伤或斩杀剑下。境界低些的dii精子自然生了怯意,畏缩不前,然而二人阻力却愈发大了。

    杂鱼都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