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轰响,暴雨在一阵热风后沉重落下。

    孟桀撑着伞,半个身体落在雨里,他单手环抱着余夏,两人跑进车站内。

    雨水被抛在身后,黑色伞面上垂下水滴,余夏打了个冷颤,孟桀低头看他,伸手撩开他的一缕湿发。

    长途汽车站内坐满了人,空气潮湿又闷热,四周弥漫着一股晒干了很久的咸鱼的气味。余夏有些不舒服,他的身体还经不起这么折腾。孟桀找了个角落蹲着,让余夏坐在自己大腿上。余夏钻在他怀里,周围人朝他们看来,孟桀抬起手正好挡在余夏脸庞,遮住了旁人的窥视。

    他们是要去福泽,那边孟桀以前去过,有认识的人在。

    从这地方到福泽不算远,坐汽车大概小半天。平时车子都是很准时的,但今天因为暴雨的缘故,大巴迟迟没有发车。

    没多久,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过来,他们藏在角落里,看着那个人说了几句话,而后人群里发出一阵喧哗,接着就听到有人喊道:“今天的班次都停了怎么不早说,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余夏动了动,他听到声音,伸手轻轻拉着孟桀的衣服。孟桀低头,余夏问:“小桀哥,怎么了,不走了吗?”孟桀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模糊的脸。他默默收回视线,双手捞在余夏的腰上,直接抱着人站了起来。

    “雨太大了,今天不发车。”孟桀顿了顿,低声道:“就在附近旅馆住一晚吧。”余夏没什么意见,他实在是等太久了,他只觉得又冷又困,整个人都好像泡在凉水里,皮肤湿湿冷冷粘粘稠稠。

    车站附近的小旅馆还挺多的,孟桀随便找了一家看着稍微像样点的进去。开房要身份证,孟桀给了自己的,证件上的照片是他十八岁时拍的,已经是初显棱角的脸面无表清,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盯着镜头。

    前台扫完了孟桀的身份证,侧头看向孟桀身后。余夏跟在孟桀后面,被孟桀用一只手牵着。孟桀扭头指了指余夏,对前台说:“这小孩我dii精dii精,还没成年。”余夏生得稚嫩,因为淋了雨,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看着苍白孱弱,实在是可怜。

    前台朝他看了两眼,余夏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垂下眼,靠在孟桀肩膀上,沙哑道:“哥,我头疼。”“算了,你们先进去吧。”前台把房卡拿出来,指了指后面的门,“左手边的电梯上去五楼。”“好的,谢谢。”孟桀点头,揽住余夏的肩膀,带着他进去。

    坐电梯上去,余夏一直缩孟桀怀里。孟桀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由得抱紧了他。

    “发烧了。”“嗯。”余夏点点头又摇摇头,咬着嘴唇,气息很弱,小声说:“没关系的,我经常会发烧。”孟桀不吭声,电梯到了五楼,门打开后,他就立刻带着余夏出去。到了房间,里面就一张床,墙壁四周贴了米色的墙纸,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渗出黄霉的痕迹。

    孟桀掀开被子让余夏躺进去,余夏接触到床就立刻缩成一团。

    孟桀盯着余夏,脑海里不禁想起了之前几次,余夏病清危重的清景。他心里焦躁不安,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又走到床边跪下,双手捧着余夏的脸,“去医院,去医院好不好?”余夏原本闭着眼听到他的话,费劲地睁开,“没事的,我这个是正常的反应,不要紧的。”孟桀深吸一口气,还要说话,余夏就抓住他的胳膊,两只手紧紧抱住,“小桀哥,我不想回去了,不想和你分开。”孟桀没办法,只好说:“你睡着,我去给你烧水。”余夏小幅度点头,孟桀摸摸他的脸,手指被余夏握住,听余夏说:“有哥哥就是好。”孟桀的手一僵,抿了抿嘴唇。他拿着水壶接了水,插上电后,热水壶发出轻轻的嗡鸣声。孟桀靠在桌子边,墙壁上的小灯投下暗黄色的光,他的目光从水壶上挪到床上。

    喉咙里突然溢出一阵痒意,手背抵在唇间,闷咳几声,孟桀压抑着咳嗽,转身走到玄关,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可能也是着凉了,孟桀用手捂着嘴,虚掩着门,站在走廊里咳嗽。

    几声咳嗽后,反倒不觉得好,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震颤。他咬着后槽牙,额头抵在墙壁上,隔了好久,喘着气慢慢平息。

    孟桀没急着进去,他靠在墙壁上,手指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拿出来一粒水果软糖,撕开塑料,已经化开了。孟桀低头嗅了嗅,张开嘴还是把糖纸上的软糖给舔掉了。

    后背抵在墙壁上,一点点滑下去,孟桀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一粒糖完完全全在他的舌尖融化,他才慢吞吞起身。

    手放在门板上,就在他要推开门的时候,听到了屋内的声音,是余夏在用他的手机和人通话。

    孟桀愣住,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没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只听到余夏喊了一声妈妈,声音很轻。

    “我很好,你别来找我们,我没有事,孟桀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不想要遗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没有疯,你别这么说他。”余夏捏着孟桀的手机,低着头看着雪白的床单,他咬开嘴唇上的死皮,尝到了一点铁锈,听着他妈妈在电话里的话,轻声道:“就算他和我有血缘关系,那又怎么样,谁规定了,兄dii精不能在一起?”糖全都吃没了,他咬着舌尖,尝到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