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孤行头都大了:“他还是个孩子。”离更阑哼笑一声,随手将沈顾容甩给奚孤行,奚孤行手忙脚乱地一把接住了他。

    奚孤行也不知去了哪里,身上沾染了些许檀香,沈顾容直直撞到他怀里正要挣扎,就嗅到那仿佛是从先生身上传来的檀香味,陡然僵住了身子,停止了挣扎。

    离更阑道:“你去哄孩子去吧,我去找不归玩儿。”他说着,溜达着离开了。

    奚孤行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到沈顾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有些于心不忍,他抬手僵硬地拍了拍沈顾容的后背,讷讷道:“你还好吗?”沈顾容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低声道:“竹篪……”他声音太小,奚孤行没听清:“什么?”沈顾容鼓足了勇气,茫然地抬头,带着哭音道:“我的竹篪……不见了,你瞧见了吗?”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最好的年纪,回溏城的人全都是瞧着沈顾容长大的,很少有人会在意夸赞他的容貌。

    但对于陌生的奚孤行来说,面前的少年虽然是男人但却仿佛天生长着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哪怕眼尾发红满脸泪痕的模样,也情不自禁地让人产生保护欲。

    奚孤行愣了一下,才别扭地偏过头,红着耳根道:“我没注意,师尊将你带回来的。”沈顾容忙追问:“那师尊呢?”奚孤行:“……”奚孤行古怪地看着他:“师尊可不是能随便叫的。”沈顾容满脸茫然,他满脑子都是京世录,根本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奚孤行见他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地上,眉头皱了皱,抬手生硬地将沈顾容扶到了榻上,干咳一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师尊。”沈顾容闻言忙点头,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讷讷道:“多谢你……谢谢你。”奚孤行红着脸跑出去了。

    片刻后,奚孤行回来,道:“师尊说竹篪就在你手中啊。”沈顾容一僵,他抬起手给奚孤行看,摊开掌心抓了抓五指,呆呆的:“啊?可是我看不到,你……你帮我看看我手中有没有竹篪。”奚孤行:“……”这少年长得倒是好看,但脑子好像不怎么好使。

    但看他明显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若是遇到屠城那种事换了旁人早就崩溃了,而少年似乎还留有一丝神智,艰难地清醒着。

    “害。”奚孤行故作轻松说,“没事的,竹篪而已,丢了就丢了,我再给你做一个呗。”奚孤行刚说完,沈顾容的两行泪就瞬间流了下来。

    奚孤行:“!!!”奚孤行吓得都要跳起来了,手足无措道:“你……你别哭啊你,别哭,我、我哪句话说错啦?”沈顾容安安静静地落着泪,小脸苍白如纸。

    奚孤行安抚了半天都没用,只好干巴巴地站在那。

    不知过了多久,沈顾容长长的羽睫一颤,讷讷道:“多谢你。”他总是在道谢,奚孤行愣了一下,自觉自己没帮到什么忙,只好别扭着说:“没事,你……”沈顾容轻飘飘地打断他的话:“劳烦您能杀了我吗?”奚孤行一愣:“什么?”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杀了我”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一时间奚孤行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沈顾容声音软糯,带着些哭泣后未散去的哭音,听着像是在撒娇。

    “杀了我吧。”沈顾容轻声说,“多谢你。”没了京世录,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先生。

    没了京世录,先生……也不会来寻他了。

    奚孤行脸都白了。

    就在这时,离更阑大大咧咧地跑了进来,笑吟吟地将一根竹篪塞到沈顾容手中,道:“喏,这个是你的吗?”沈顾容一愣,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抬手一寸寸抚摸着那根竹篪。

    他不记得竹篪是什么模样了,但大致也没多少差别。

    沈顾容又开始安静地落泪,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寻死了,仿佛方才那句撒娇似的求死,只是脑子一时糊涂的胡话。

    只要给他一丝希望,哪怕那希望是在百年千年之后,他都能强迫自己撑下来、活下来。

    奚孤行瞪了离更阑一眼,传音道:“你拿别人竹篪干什么?”离更阑一笑,并没有说话,袖中藏着的真正的京世录微微闪着光芒,被他用修为强行按了下去。

    奚孤行没再理他,等到沈顾容平息了下来,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沈顾容呆了许久,才喃喃道:“奉雪。”奚孤行:“嗯?”沈顾容抬起头,眸子涣散,失神地盯着虚空,低声道:“沈,奉雪。”自那之后,离南殃将其收为了徒北,但却不授他任何东西,毕竟常人都知晓,凡人之躯入道极难,可不是蜕一两层皮就能解决的事。

    沈顾容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怎么可能受得了那种非人的痛苦。

    沈顾容不提,南殃君也没有强求。

    不知是不是离南殃的授意,离人峰上下对沈顾容都很好,林束和研究了好几年,特意给他做了一条能帮助视物的冰绡,就连心高气傲如朝九霄,也经常从风雨潭跑过来看他。

    因为离更阑将他的竹篪找回,沈顾容惟独对离更阑十分特殊,完全没有半分排斥之意,恢复视线后更是成天跟着离更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