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称赞。

    沈顾容任由自己昏死过去。

    自那之后,他便算是正式入道。

    离人峰的灵石灵药依然全都给他,奚孤行等人已知晓离更阑对回溏城所做的一切,看着那个几乎将自己逼死的少年,莫名的愧疚同情而衍生出来的善意不要命地全都给他。

    但沈顾容却根本不要。

    他不要这种善意。

    不要这种因为自己的悲惨而得来的善意。

    他还有一丝希望,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悲惨,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同情。

    同情而产生的善意,对现在的他而言,是耻辱。

    沈顾容结丹之后,跟随离南殃下山历练时,无意中听说了已成鬼城的回溏城,被鬼修闯入,肆意吞噬其中的亡魂。

    那是沈顾容第一次再次踏回故土。

    他面如沉水地将所有前来吞噬亡魂的鬼修斩于剑下,在回溏城的城门口守了五年,凡来回溏城望向吞噬魂魄的鬼修全都被他残忍地杀死。

    久而久之,三界众人全都知晓回溏城被离人峰所护,便再也没有鬼修敢不要命的过来了。

    沈顾容临走那日,奚孤行来回溏城接他。

    “你真的不要进去看一眼?”回溏城已是鬼城,城上牌匾白日回溏,夜晚酆都,沈顾容在这里听了五年的鬼泣,却从未进去过半步。

    经历了太多的沈顾容心如死灰,气势凛然,仿佛对所有事情运筹帷幄,不被任何人所干涉。

    他仿佛没了所有情感,哪怕站在回溏城,心中也没有半分波澜。

    “不必了。”沈顾容面无表情道,“等我杀了离更阑,自然会再回来的。”奚孤行有些迟疑,但没有再劝。

    两人正要御风而行,突然听到城门口有个声音,轻轻唤住了他们。

    沈顾容回头,在注视到那个人时,眸子猛地一颤。

    沈扶霁拎着一盏小灯,站在城门口的石柱旁,好奇地看着他们。

    沈顾容浑身一僵,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半步。

    沈扶霁“啊”了一声,柔声道:“抱歉,我吓到你了。”沈顾容呆呆地看着他,想要往前去但却因双腿发软,根本没有办法动上分毫。

    回溏城的鬼魂,大部分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他们甚至认为自己依然还是人,只是和平日里的生活有些不一样,但却不影响。

    他们记忆混沌,停留在熟悉的城池,熟悉的家,熟悉的亲人身边,不去转世投胎。

    沈扶霁便是其中一个。

    他拎着小灯,笑着看着沈顾容,重复着这些年来一直不曾厌倦的话:“我能向您打听一个人吗?”沈顾容茫然看他。

    沈扶霁道:“我阿北名唤沈顾容,妹妹沈夕雾,他们去看花灯走丢了,请问你们有瞧见他们出城吗?”奚孤行诧异地看着和沈顾容面容相仿的青年。

    沈顾容却已控制不住地往前走去,他一把抓住沈扶霁拎灯的手,讷讷道:“我……兄长,我是顾容。”沈扶霁疑惑地看着他。

    沈顾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忍了这么多年突然就忍不住了,他满脸泪痕,面无表情地抓着沈扶霁的手,哽咽道:“我是顾容,兄长。”他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句话,沈扶霁歪着头辨认了许久,尝试着说:“你笑一笑。”他的阿北最喜欢笑,笑起来几乎能软了他的心。

    沈顾容勉强露出笑,沈扶霁却道:“错了。”沈顾容一呆。

    沈扶霁挣脱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眸中全是疏离:“你不是顾容,顾容不会像你这般……”他拧眉想了想,似乎是忘记了他的顾容到底是什么性子了。

    太多年了,他已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北北妹妹的脸。

    任何记忆在鬼魂那里,都仿佛在死的时候搅成了碎片,只能顺着本能来辨认。

    面前的沈奉雪,并不是他的北北。

    沈扶霁说完,微微一颔首,拎着灯转身走了。

    沈顾容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他在不厌其烦地朝着路过的每一个人打听。

    “劳烦问一下,有没有见到我的阿北和妹妹?”“他们去看花灯走丢了。”“……”沈顾容僵在城门口许久,突然失声痛哭。

    一夜白发。

    ***沈顾容不知道在记忆重停留了多久,那足足百年的记忆在转瞬侵入他的脑海,彻底接受却只需要瞬间。

    等到牧谪将他抱回了泛绛居时,沈顾容一直紧绷的身体已经缓缓放松了下来,两行泪从眼尾缓缓滑下,滴入散乱的白发间。

    牧谪已经默不作声哭了一遭,在沈顾容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往后跑去时,他恍惚中意识到自己被丢弃了。

    他师尊定是选择了比他还要重要的东西,才能这般甩开他的手,将他留在原地。

    牧谪前所未有的恐慌,那后怕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想起来心还在酸痛。

    沈顾容在榻上低声呻吟了许久,突然剧烈喘息了一声,眼睛缓缓张开。

    牧谪一看,立刻就扑了过去:“师尊?!”沈顾容揉着额头,拧眉被牧谪扶着坐了起来,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低声道:“头痛。”牧谪抓着他一角袖子,讷讷道:“我……我帮师尊揉揉头。”沈顾容将撑着额头的手移开,偏头看了牧谪一眼。

    他刚从记忆里回来,还未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