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真的不在吗?

    眼下这场游戏,或许有些特殊性。只有溺水船员重回安平轮时,宁宁才会以“人类”姿态出现。但季寒川也不确定,此时此刻,女儿是否在自己身边。

    同时,还有那个透过女儿眼睛看着自己的、自己的“老婆”。

    季寒川咳一声,义正辞严,说:“你不要这么想,这是误会我。”宋和风小腿抖动幅度更大。房间是木地板,稍微碰一下,都要发出响动。季寒川耳朵又灵敏,这会儿能听到一段急促的“咯噔咯噔咯噔”。

    他觉得好笑,说:“你就那么想出去?”宋和风一个激灵。

    季寒川观察他,语气很随意,说:“出去做什么?准备趁我换衣服,你赶紧跑吗?”宋和风睁大了眼睛。

    季寒川:“但我不太明白。你能跑到哪里去?得要到了哪儿,那些东西才不会发现你?”宋和风受到惊吓,见季寒川仍然笑盈盈的,却那样说话。他四肢发软,十分绝望,觉得:难道我还是逃不过?

    季寒川则道:“你现在还想跑吗?哦,应该也想。”他看宋和风被吓成这样,反倒起了点其他心思。如果宁宁在身边,那眼下一幕,显然是在给宁宁“加餐”。回头得问问女儿,NPC的情绪能不能吃、和玩家的恐惧有什么不同。

    这样一想,又记起当初,面对关着陈妙妙的楼梯间。季寒川心思一动,觉得自己从前,兴许时常有这样给女儿加餐的时候。他倒不会对玩家下手,但稍微推一把、吓吓人,总没问题。总归到最后,季寒川扪心自问,觉得自己不会眼睁睁看人死。能捞的,就捞一把,不费事儿。

    他想:所以我还是个好人。

    长久困扰自己的疑问得到解释,季寒川心情愉悦,看眼前少年人。宋和风或许真的胆大心细,到这一刻,反倒镇定。脑子灵光了,从季寒川的话里发觉不对。他问:“韩少,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季寒川凉凉道:“这会儿倒是不怕了?”宋和风苦笑,抹一把脸:“怕……倒是怕。但我逃又逃不过。”季寒川说:“我没和你客气。现在,坐。”宋和风忐忑地在旁边沙发坐下。时间还在流逝,从方才到现在,过了约莫五分钟。宋和风在心中算了算时间,鼓起勇气,道:“韩少!从这块儿到能藏的地方,至少要十分钟!”季寒川道:“放心,给你留时间。”宋和风反倒一怔,从季寒川的话里琢磨出别样意味:“您难道……”季寒川好脾气地:“我不和你去,不和你抢地方,放心。”宋和风皱皱眉毛。他眉毛也很粗、很黑,这会儿带着十足的困惑,看着季寒川。季寒川说:“我有我的事要做。”这句话太含糊了,反倒给了宋和风许多联想。他眼睛睁大一点,想说什么,却听季寒川提醒自己:“早点讲完,你就能多点时间,找地方藏。”宋和风深呼吸,问:“韩少,您想知道什么?”季寒川道:“是你知道什么,全部告诉我。”宋和风两手捏在两边裤子上,还是微微发抖。季寒川承诺:“放心,等到了四十五,我就放你走。但是,你知道的。天亮以后,我还是会去找你。”宋和风深呼吸,缓缓讲出一段往事。

    他说:“……所有人都说,我爸是个疯子。”宋和风:“我也这么觉得。很小的时候,我有爸。长大一点,我爸出海打渔,很久不回来,那些人说他已经淹死了。最开始,总有人来我家,劝我妈改嫁。我妈不愿意,这么熬着,熬到我八岁,我爸回来了。”“但他疯了。”“他那艘船,是上头发下来的,领了一批人,说要打回来能吃一个冬天的鱼,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可等他回来的时候,几十号人里,只剩他一个。他呆呆傻傻,只会说‘雾’一个字。我妈之前那些年,都没有哭过。但这时候,哭得眼睛都要瞎掉。我也很害怕他。”季寒川看一眼怀表,提醒:“你是在拖时间吗?”宋和风苦笑。他明明还很小,却能被船长看在眼中,“机灵”当然是很大的原因。但是——宋和风:“这次航程,我都是白天的班。昨晚,十二点,我原本在厕所。嗯,就我一个。”他喃喃说:“就我一个。我闻到一股腥味,觉得整条船忽然就不一样了。然后,我忽然想起来,我爸给我说过一段话。”讲到这里,宋和风的肩膀颓然似的松下来,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

    八岁之后,人们言之凿凿,说他爸是疯子。

    宋和风也这么觉得。

    可在某个冬日清晨,他推开窗户,看到外面的一片雾。心里想,今天可能没有人会出海。天气这样差,不知道家里的下一顿饭要去哪里找。这样想了很多,回头时,却惊愕地发觉,自己背后站了一个人。

    是他的疯子父亲。家里情况很差,或者说,这个男人回来以后,情况比先前还差。先前,只是一个女人艰难地拉扯儿子。两张嘴,吃的都不多。帮别人洗洗衣服,总能赚回一条鱼干。但这个男人回来以后,宋和风的妈妈照旧去帮人洗衣服,换回鱼干,却无论如何都不够三张嘴吃。

    日子那么苦,要撑不下去。宋和风年纪很小,瘦瘦巴巴的,想要去给人帮工,都没有人要。但他已经下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