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等自己再长一点、再高一点,就去求人让自己上船,让妈妈不要那么辛苦。

    他甚至满怀恶意地想过:如果那个男人死了就好了。

    没有这样的负担,没有自己这个累赘,妈妈就可以改嫁,嫁去一个或许一样贫苦,但总算有人分担的人家。

    再说当时,年幼的宋和风被父亲吓到,很快回神,骂他:“疯子,你不在那边窝着,突然过来做什么?!”可在那一刻,他的父亲看着他,眼神却是清明的,对他说:“小风,你不要上船。”宋和风愣了。

    这是从疯子父亲回来至今,对方口中的第一句明白话。

    可宋和风却不想听。仍然骂:“我不上船?我不上船,吃什么、喝什么?我不上船,让妈饿死吗?!”在海边渔村长大,他很小就知道,生死由天定,没什么好说的。从小到大,身边死过多少人,数都数不清。

    他的父亲抬眼,看着窗外的雾。太阳出来了,这些雾或许很快会散去。他眼神很痛苦,可那个时候,宋和风还看不懂。他只记得父亲对自己说:“好,你上船。如果海上起雾了,船开不出去。到了晚上,你要找地方藏好。”他叮嘱宋和风:“藏在鱼堆里。记住,到了白天,要打渔。到了晚上,藏在鱼堆里……”这样的画面,在很多年以后,宋和风脑海中,已经很模糊。

    他觉得晨雾消散不会那么快。但事实是,在父亲讲完这句话后,宋和风发觉,自己身后阳光已经照进来,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男人往后退了两步,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惊惧、恐慌,又跑回那个脏污的角落里,蹲在其中,咯咯地笑。

    宋和风看着这诡谲一幕,出了一身冷汗。

    时间拉回现在。昨天夜里,宋和风电光石火间,想到父亲先前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照做。但他的确那样做了。

    他把自己埋在一群死鱼之中,周边的味道几乎把宋和风熏晕过去。而在这段时间里,宋和风看到了无比惊异的一幕。

    他在最后一分钟时间,对季寒川描述:“那原本是一条鱼!但他的鳞片开始发胀,身上像是长了一堆瘤子,呕……”宋和风回想着那样的画面,觉得反胃。又想不通,自己昨夜是如何忍受,才没有吐出来。

    他说:“后来那些瘤子融到一起,又破了,里面爬出来一个人。我认得他!我认得,那是我们船上的人……”他能年纪轻轻,就到海上讨生活,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到现在,宋和风清楚地知道,船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变。他只想快点离开。

    可季寒川问他:“小宋,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船长一定要带上你呢?”宋和风身体僵住。

    季寒川说:“你家里穷,没有人脉背景。又年纪小,身体不见得多好,”这是很含蓄的表达,事实上,由于小时候营养不够,宋和风比季寒川低了一个头,身高恐怕不到一米七,“带上你,也对他们守住货舱没什么用。可为什么要带你?”宋和风磕磕巴巴:“我不知道。”季寒川大度地:“没事了。你走吧,我们明天聊。”宋和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季寒川确认:“你真的不去?”季寒川说:“是,我不去。建议你快点,如果我是船长,就一定会找人盯着你。”宋和风慌乱地眨眨眼睛,说:“好、好……”季寒川:“等一下。”宋和风惊慌失措,看着他,像是觉得韩少要反悔。

    但季寒川说:“我有点好奇,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这样,你穿我的衣服出去。”这其实不是一个好主意。宋和风个子矮,季寒川又太高。让宋和风穿季寒川的衣服,就像是小孩儿偷偷从父亲衣柜中取出衬衫、长裤,还需要把裤腿挽起。再看看镜子,佯装成大人模样。

    季寒川看着怀表,提醒宋和风时间。最后装备好,已经到五十二分。宋和风深呼吸,打开房门,虽然揣着一肚子疑问,但活命要紧。韩少说得对,再有其他情况,可以之后再说。

    只是不知道,明天早上,自己还能不能见到韩少……他想着许多事,匆匆从拐角转过。低着头。而在宋和风身后,有一个船员抬一抬眼皮,虽然疑惑头等舱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人,自己仿佛没见过。但毕竟是乘客,不需要留意。

    宋和风顺利离开。另一边,季寒川想一想,还是先把那身船员的衣服收起来、放进手提箱中。怀表走动,他听到声音,“咔哒”、“咔哒”。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他原本只是觉得,自己昨夜涂出来的画能留到现在,那很大可能是,他们昨晚,仍然在这条船上。可张老板不觉得昨夜有什么不同,且先前给守楼梯口的船员塞银元,对方的确是感激、欣喜的样子。

    这两件事,让季寒川冒出一个念头:或许他们只是不记得。

    那怎么解释昨晚鱼怪船员对“宋”字的特殊反应?

    季寒川决定试探一下宋和风。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宋和风讲了那么多。

    “咔哒……”“咔哒。”“咔哒。”午夜十二点,季寒川抬头,见到坐在床上,仍然穿着昨夜那身裙子的宁宁。

    她对上季寒川的视线,惊喜地笑一笑,跑过来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