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被子里,悄悄掐一掐自己的手,确认是痛的。

    于是睁眼,准备爬起来上厕所。这一眼,却让耿泰河差点当场失禁。那个黑色的影子,已经几乎挨着他面皮。发觉耿泰河睁眼,那黑影脸上勾起一个笑。耿泰河记得对方惨白的牙齿,还有一句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抓到你了。”他疑心自己被吓晕。到第二天醒来,膀胱几乎爆炸。他急匆匆下床,来不及套好衣服,先冲进厕所。在厕所放水时,听着淅淅索索的水声,他心里犯嘀咕,最终仍然归咎为“噩梦”。然则出了厕所,重新上床,还在心里吐槽学霸和他媳妇儿又腻腻歪歪,知道的知道他俩是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呢。

    结果眼神一歪,见到地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双鞋,正在自己床边。

    耿泰河的心跳当时就不对劲了,拉着睡下铺的舍友喊:“谁把我AJ取出来搁地上?”舍友还在穿衣服,一脸没睡醒,闻言很懵:“什么AJ?”另一边,季寒川与邵佑也看了一眼。他们已经收拾好,叠过被子、拿上书,只差出门。季寒川微微拧眉,想到什么。而邵佑拉了他一把,季寒川会意,离开宿舍。

    即便离开了,季寒川仍然能听到背后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是其他舍友觉得耿泰河莫名发疯,一双AJ,好像谁买不起似的。自己鞋子好好摆着,怎么就能扯别人头上。季寒川甚至听到一句:“你就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耿泰河现在想想,心慌不已。最重要的是,他记起:自己可是睡上铺的啊?

    怎么可能有“人”以那种姿势,站在床头?

    如果是其他东西……呃,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心跳慢慢平息,犯嘀咕:昨天晚上,真的只是梦吧。

    也是巧合。因班主任们接连上报,教导主任双管齐下,其中一个步骤,就是找来心理咨询室的老师。原本打算一个班一个班做心理辅导,后面觉得这样进度太慢,有些班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于是一拍桌子,干脆利用起每个班里都有的广播,把心理老师塞广播室,来安抚学生。

    时间定在这天第一节晚自习。原本这节是生物辅导,这下辅导取消,耿泰河在一个小时里,被灌了一耳朵“要看一些积极、向上的东西”。旁人都在摸鱼玩游戏,他却难得当了回“好学生”,两臂都放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听。

    一边听,一边琢磨,什么才算“积极向上”。

    在广播最后,心理老师提了句:“如果大家平时生活中还有什么烦恼,欢迎来我这边。”第二排,季寒川转着笔,想:班主任身后的影子、学生床头的东西……这才第三天。

    这进度,未免太快了。

    第88章人呢邵佑:“在想什么?”季寒川回神,语调有些懒散,说:“在想,要不要去问问班头,祝阳和高卓,”也就是那两个空座的主人,“还打不打算来学校。”最先的时候,季寒川进教室,觉得三个空位,应该是留给三个玩家。但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两个空座一直没人,他又有点不确定。

    虽然“游戏”对玩家不怀好意,但面儿都不露,就直接被干掉了,还是有点惨。

    所以季寒川慢慢冒出另一个念头。他想到第一局游戏里的工地、商店,觉得那两个学生会不会只是“游戏背景”的一部分。要验证这个念头,也很简单,只看班主任能不能讲一讲那两人去处。

    他这么说了,邵佑笑一下,说:“好啊,你去问。”此外没有太多反应。

    季寒川看他。相处三天,他渐渐摸出一点邵佑的性格。温和、好说话,很替季寒川着想。结合“晚上床头会出现人影”的传言,季寒川很怀疑,邵佑坚持给他暖被窝,是不是也是针对这个“传言”的措施。

    但他没有问。

    邵佑说相信他,季寒川则觉得:我想相信他。

    哪怕……总有一点其他念头,觉得这个温和的邵佑,或许只是一张表皮。来这场游戏第一天,那只落在他后颈上,再从脊柱慢慢滑下去的手,才泄露更多邵佑的“本性”。

    而这样的念头,反倒与季寒川先前对“宁宁背后那个人”的猜想有所重合。

    到课间,耿泰河向人借一本作文书,翻看里面的励志小故事,从牛顿被砸看到富兰克林放风筝,从盖文王拘而演《周易》到仲尼厄而做《春秋》。看着看着,耿泰河自觉心灵受到洗涤,于是摸出藏在台灯盖里充好电的手机,乐滋滋打游戏。

    同桌兼舍友白文玉看到这一幕,无语地撇撇嘴。过了片刻,又像是闻了腥的猫,跟着凑上去,想要待会儿也能来一局。

    慢慢地,愈来愈多同学注意到这个角落。十五班,原本就太多上进心,无非混吃混喝等死,领一张高中毕业证就出门混社会。像邵佑那样的,在十五班算是个奇葩。两边互不招惹、井水不犯河水。

    教室后排,人越凑越多。有人担心班主任注意到,抬眼瞅一下讲桌,见季寒川正在与班主任说什么,吸引了班主任全部注意力。于是松口气,继续看耿泰河打游戏。

    另一边,班主任皱皱眉头,说出一个出乎季寒川意料的答案。

    “祝阳、高卓?”他和季寒川确认这两个名字,“……有这两个人吗?”季寒川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