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村长,觉得村长眼下依然人模人样。同样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人,为什么他仍然是“建树”,娟儿却已经被鬼上身?

    兰婆看着儿媳,半晌,惨淡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娟儿回来那天,我说过什么?”方婶一怔。

    这才没过多久。山村日子清苦无聊,也没其他事会覆盖记忆。于方婶来说,女儿就是天大的事儿。

    所以很快,她回忆起什么。方婶脸色一白,对兰婆说:“妈,那天你问文德,为什么要把娟儿抱回来。你说娟儿醒了之后,自己会回来……”兰婆沉重叹气。

    她是老人,身上有伤,疼痛难忍。方婶见婆婆这样,心中有怨有恨,最多的却是凄凉。

    她艰难地说:“妈,之后你帮娟儿收惊。”“是啊,收惊。”兰婆说。

    方婶喃喃问:“回来的,不是娟儿?”兰婆痛苦,说:“是啊。”方婶问她:“妈,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兰婆看着儿媳,见儿媳身上虽痛,眼睛却亮,眼中若有火光。她愤怒,又绝望,想知道自己女儿究竟去了哪里。

    兰婆一时语塞。

    她回想当初,喃喃说:“起先娟儿睁眼,我真以为,那就是娟儿。”然而外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那个时候,兰婆心里打了个突。但见儿媳抱着孙女,喜不自胜,兰婆又觉得:或许是我想左了。

    只是事实证明,她并未想岔。往后一件件事,都在清晰表明,回来的人并不是孙女。

    或许是看出兰婆心思,所以那山鬼也十分横行霸道。在儿媳面前,还愿意装一装娟儿。到自己面前,就肆无忌惮,露出爪牙。

    她久久不言,但方婶已经听出什么。她目光灼灼,问兰婆:“妈,你之前——”之前一次次尿炕,是因为那个占了娟儿身体的山鬼吗?!

    兰婆艰难点头。

    方婶惨笑:“我竟然以为那就是娟儿。我竟然……你知道,你知道却不告诉我!”她眼里恨意越来越鲜明。

    她失去了、女儿,总要在什么事情上寄托仇恨。可山鬼强大,昨夜短短接触就让方婶心有余悸。世人多如此,欺软怕硬。她是其中庸俗一人。

    方婶朝婆婆扑过去,头发散乱仿若女鬼,“你害死娟儿!你要给娟儿偿命!”——这发生在季寒川进门之前。

    兰婆在儿媳的手下瞪大了眼睛。她脸颊一点点肿胀、发青发紫,眼看就要憋死。

    雨水磅礴,沉重雨声最大程度上激发了人们心中怨气。

    季寒川从村长家西屋走出,同时方婶像是被什么伤到。她惨叫一声,身体歪在炕上,最里面一层秋衣被血浸透。

    兰婆胆战心惊,看着眼前儿媳。

    她不知道,方婶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旁边正有一个纤细影子,哭着看着自己。

    程娟不断地叫:“妈!婆!你们不要打,不要打……”正在僵持,忽然听到开门声。方婶身上疼痛无力,惊恐莫名。兰婆看一眼屋外,隐约见到什么人走去西屋。可这两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允许她们出去看一眼,究竟发生什么。

    好在片刻之后,季寒川走了进来。

    看着炕上情形,季寒川略觉意外。他想了片刻,叫:“程娟?”无人应答。

    但季寒川觉得,程娟应该在这里。

    她有自己的意识,大概是以鬼魂形态存在。现在假程娟既然被抓住——先前在村长家屋顶,季寒川隐隐看到,有一圈人歪七扭八倒在地上,数数数量,大致就是上山失踪那一批——应该正处于虚弱状态。此刻让真假程娟相逢,真程娟或许可以抢回身体。

    只是季寒川又有些不确信:假程娟是山鬼,自然属于本局反派。可真程娟呢?

    她会是少见的“正方NPC”吗?

    还是会在抢回身体后黑化?

    季寒川视线扫过炕上的方婶和兰婆。他刚从西屋出来,那边血腥味浓重,是以过了片刻,季寒川难得后知后觉,说:“你们受伤了。”兰婆状态反倒是好一点。她艰难点头。

    季寒川问:“有药箱吗?”兰婆哑着嗓子,指点季寒川,去找平日里存下的一些伤药。

    方婶要干农活,扛起一大家子饮食起居,平时也有受伤,所以常备有药。

    可找到药之后,又是一番为难。眼前两个女性,都不像是能自己动手上药的样子。看方婶那样,季寒川琢磨一下程娟出来之前的话,很怀疑“黑白棋”中那些方婶的伤,此刻一下子叠加到她身上。

    或许有减弱,让她没有立即死亡。但现在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事情卡在这里。季寒川倒是不太在意,他是Gay,方婶的年龄又足够当他妈,更别说兰婆。可方婶介意。

    季寒川没办法,说:“方婶,我知道程娟在哪里。我是说,真程娟。”方婶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她压着嗓子,问:“娟儿?你说娟儿在哪?”季寒川面不改色:“她就在这儿——我是说,她的魂,就在这里。”方婶觉得他在瞎说。

    季寒川看一眼兰婆,快速道:“程娟和我说,她知道你和村长一直……”方婶脸色忽红忽白。

    季寒川:“她起先也是不知道的。那时候还在村长家写作业,后来想想,她写作业的时候,你就在村长家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