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山”的另一面,是山想要抛却的那部分。可“山”在丢弃她之前,都仍然在犹豫、挣扎。给她披上襁褓,又想让她冻死山野。

    她是“山”。

    但她也是程娟。

    是方婶的女儿、兰婆的孙女。

    程娟闭上嘴巴,先前不自觉中哼唱的歌声停下。

    她抬手,卸下身上的面具、祭服,身上仍然有残留的血痕。

    幽绿色的篝火骤然熄灭。

    连绵多日的雨水终于有了减缓、停下的趋势。

    程娟举目四顾,看向四周。这一回,她以前所未有的清醒,“看清”周边一切。

    村民们在程娟身后停下,茫然又不知所措,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刚刚在做什么?”“等等,为什么是——”“为什么是程娟?!”“兰婆呢???”村民们虎视眈眈,围绕程娟。

    而程娟看着这一切,忽然意兴阑珊。

    她看向旁边一条小路。季寒川从中缓缓走出,平静又了然,叫她:“程娟。”程娟抬眼,轻轻“嗯”一声。

    季寒川微微笑了下,“恭喜你。”这场游戏中,作为“祂”的存在,更倾向于一种无形的精神。只要程娟与之接触,并且在精神上压倒对方、维持清醒,就能将其吞噬。

    相比之前,海城一中里,心理老师要干掉邵佑上位,难度比这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再者说,程娟从山上来,季寒川原本就对她和“山”的关系有些猜测。

    这会儿见程娟卸掉面具,他有种奇异直觉。

    也许现在的状况,也不是偶然?

    程娟今年九岁。而“游戏”初次出现在地球上,悄无声息地“内测”,的确是十年前,季寒川与邵佑刚上大学时。邵佑初次接触灵异事件,要在那之后。但后来两人查过许多资料,拜会过有同样经历的人,慢慢划定一个时间。

    村民们见程娟不理会自己,愈发惊怒,上前想要推搡程娟。

    而程娟转脸看他们,眼睛漆黑。

    她个子不高,到底只是个九岁女孩。之前在祭服中没被发觉,一来是因为兰婆本身身材佝偻,比旁人要矮。二来,祭服里,也有垫脚的东西。

    这会儿祭服被程娟脱下,雨水冲掉上面的血液,血水顺着青石板上的纹路沟壑,滚到村民们脚边。

    他们吞了吞唾沫,只觉得程娟这一眼看来,自己就脊背发凉,惊恐不已……程娟说:“别碍事。”她这句话中,带着沉郁力量。

    村民们惊叫一声,四处逃开。

    季寒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程娟又转过头,重新看他。

    季寒川想了想,问:“之前给我的免死金牌,还生效吗?”程娟眯了眯眼睛。

    季寒川听到一阵响动,有什么东西在往自己这边奔来。

    他听到夜色里隐隐约约的猫叫声,箱子上的锁开启,还有山鬼悄无声息地觊觎。

    季寒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脸上还是从容微笑。

    宁宁倒是出现在他身后,手上一盏莲花灯,静静看向程娟。

    程娟深呼吸一下,问:“你之前说,我还可以去其他世界?”她问:“要怎么做?”其他玩家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个玩家,加上村支书夫妇,在村里某个屋子里,警惕地听外面动静。

    他们做了很多防御措施,院子里、墙壁上都挖了陷阱。

    这样提心吊胆,到十二点多,方敏看着院里,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齐建明走上前,观察片刻,“雨停了。”玩家们面面相觑。

    方敏心脏狂跳。她有一种奇怪预感,觉得这场游戏走到这里,算不算提前结束?但念头一起,又觉得自己想太多,痴人说梦。

    正心下天人交战,忽然听到推门声。院门被推开。

    韩川施施然走进来。

    玩家们警觉地看他背后。片刻后,见韩川自如地穿过一个个陷阱,进门。对上玩家们目光时,季寒川像是想到什么,笑了下,说:“不会再有危险了。”柯昙瞳孔一缩,下意识喊出声:“你说什么?!”季寒川说:“我觉得你应该听见了。”柯昙咬牙,脸上肥肉颤抖,“这才第六天!”季寒川说:“嗯,程娟说她会约束村民和游戏生物。”柯昙有些崩溃:“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季寒川眨了下眼睛,说:“看来你们对‘游戏’的了解还是很少。”这句话之后,按说应该有一番解释。

    所以其他玩家屏息静气。

    可季寒川说:“这两天忙太多,我想睡一觉,晚安。”他很从容,走进东屋。

    留剩下的人茫然相顾。

    同时,村长家。

    猫叫响起,从起先的凄厉惊恐,到乖顺、撒娇。

    一声箱子阖上的声音响起。

    隔壁方婶家,方婶和兰婆并未听到村长那边的动静。她们看向回到家里的女儿,一时之间,觉得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偏偏又无法解释。

    程娟搓了搓手,上炕,说:“妈,婆,这两天闹了太久,我好困啊。”方婶手微微颤抖,但看着程娟,到底说:“那就先睡一下吧,妈给你关灯。”屋子里的灯光熄灭。

    方婶睁眼,看着天花板。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