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熟路。

    光是捆起来,还不够。为了防止村长被其他进屋搜索的村民发现,两人还特地找到厨房里一个废弃的酱缸,把村长塞到里面。

    村长这会儿还昏迷着。只是他嘴巴里塞了东西,不至于出现吞舌状况。虽然人在酱缸里,手脚被捆,但并无性命之忧。最多是之后手脚麻痹、血流不畅。

    等出门时,两人见韩川正看着村长家,一脸若有所思。齐建明问:“韩川,怎么了?”季寒川琢磨一下屋里传来的动静,回答:“有个坏消息。谷老师可能撑不住了。”齐建明与石弘济不明所以。

    但他们结合之前季寒川拒绝直接给村民开瓢、一定要让他们把人捆好的经历,大致感觉出,韩川似乎对NPC有种奇怪的怜悯心。

    所以这会儿,两人的第一反应是:“你想把他也捞出来?”季寒川说:“可能有点来不及。”齐、石二人一怔。

    季寒川抬眼,看着村长家窗口那个隐隐约约的影子。他站在墙上,这会儿侧开视线,跳到墙外,与另外两个玩家汇合。

    齐、石二人完全摸不出,韩川究竟是什么套路。

    季寒川倒是比两人更心平气和,说:“走了。”齐建明:“呃。”石弘济:“那,走吧。”他们在村里晃悠了一天。

    在这当中,慢慢有村民发现,在己方试图狩猎西城大学学生的同时,那些学生也在“狩猎”他们。

    这个发现,让部分村民震怒。

    可两方纠缠,到后面,还是村民们无奈败退。他们还要准备祭祀的东西。

    等去村长家敲门时,村民们意外地发现,村长不见了。

    看一看西屋,连之前那个被捉住的老师也不见了。

    村民们有些慌乱,成了无头苍蝇。他们匆匆离开村长家,没有留意,西屋上的木箱其实挪动了位置。

    等到了方婶家,兰婆倒是镇定,以山神祭主导的身份,指挥村民们干着干那。终于到夜幕降临,祠堂前聚起稀稀拉拉的村民。铃声传来、祭祀队伍走来。

    雨水之中,村民们惶恐不安。今天人太少了,他们一面恐惧余下三只山鬼,一面恐惧那些神出鬼没的学生。

    程娟穿着带有浓重腥味、铁锈味的祭服,一度几乎吐出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思绪忽然开始放空。

    她觉得自己浮在半空中,自上而下俯视山淮村、俯视抚育自己长大的山林。她像是融入其中,成为山林的一部分。

    她居高临下,看着一个个村中孩童出生、长大,在山路上嬉闹,然后滚落山崖……血水脑浆浸入泥土之中,程娟因此觉得饥饿。她的意识裹向孩童尸体,想要品尝。可这时候,孩童身边,忽然出现一盏莲花灯。

    程娟的视线被那盏灯吸引。

    这个时候,她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姓氏名谁。她认为自己就是山林本身。

    可程娟看着那盏灯,忽然意识到,自己嘴巴里好像正在哼唱无名歌谣,身体里充满奇异的能量。

    视线往上,见到了灯柄上一只素白的手。

    正在围绕篝火转圈的队伍忽然停顿住。

    身着血腥祭服的人艰难地与思维对战。

    我是山——我是程娟!

    我是山林,是亘古不变的神。

    ……我是程娟。

    我每天看飞禽走兽在身上奔跑,看人来人往,看王朝更替,看战火连绵。我永远在这里,守望一切。我只是偶尔饿了,想要从一昧在我身上剥削、猎取我身上野兽、砍伐林木开辟耕地的人类身上得到一点回报——我是程娟。

    程娟的意识与“山”对抗。

    她视线往上、往上。

    通过那只素白的手,见到皓白手腕。纤细的胳膊,还有之后一张笑脸。

    宁宁轻轻叫她:“程娟?是你吗?”她面前,那张鬼面上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在宁宁背后、一圈圈村民背后、一栋栋泥屋之后,山上惊起飞鸟,有什么东西在无声震怒。

    宁宁又叫:“程娟?”她想到什么,手一翻,掌心竟然出现一部手机。宁宁身体消失了片刻,程娟再度陷入无边挣扎。我是谁?我是山,是这片土地上的神明。我深恨上苍将我遗弃山野,我要嚼碎他们血肉滋养我本身。我是山——那盏莲花灯再度出现。

    宁宁点开手机相册,屏幕凑到鬼面之前。

    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有兰婆、有方婶。

    程娟恍惚地看着这一切。

    她意识被割裂,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要被“祂”同化。但看着宁宁手机上的照片,看着宁宁脸上的一抹淡淡担忧,程娟又像是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心想:我是程娟。

    这一刻,她的意识像是冲破了什么无形壁垒。她记起很多年前,自己是山——程娟一个激灵。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山林吞噬人类血肉,也操纵他们的怨魂。

    可在这之中,最终最终,保留了一丝几近于无的“善念”。

    “山”厌弃她,把她割裂,丢走。而兰婆算到,九年之前元月初九,山上某地,会出现一个女童。

    自家儿媳多年不曾生育,兰婆因此起了一丝贪心,觉得如果她们养育山灵,或许会有福报,所以让儿媳去捡。

    那时候,她还不是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