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是一句询问的话语,可司淮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吾念轻轻叹了口气,背过了身去,声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痛楚。

    "施主不妨先听和尚讲一件旧事。"/吾念和尘一原本是一座小寺院里和尚,那寺院统共六个人,尘一小和尚年龄最小,和他这师叔走得最亲近,便时常随吾念外出化缘。

    三年前的一个冬日,吾念带着小和尚一起下山添置冬日的用物,正好碰上了庙会,回去得晚了一些。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没有星月,借着雪色能勉强看清上山的路。

    往常他们走到一半山路的时候,就会碰上下来接人的另一名弟子,可那日走到了顶也没有见到。

    小寺院的木门半敞着,门前的雪扫了一半,短了半截的扫帚被随意仍在了一边,空气中浮着冷冷的雪的味道,带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两人俱是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什入内查看,院中的陈设和早些时候下山时一样,地上多了几道滴出来的血迹,延进了佛堂里。

    镀金的佛像被砍下了半只手臂,滚落在佛祖赤着的脚边,半个身体从莲台上垂了下来,滴滴滴滴地淌着血。

    那是吾念的师兄,这座小寺院的住持和尚。

    另外三具尸体横躺在纱幔后,身上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每一道都深得见骨,流干了身上的血液。

    寺内的几间僧舍都被翻得一片狼藉,连床板都被翻了个面,仿佛在掘地三尺找着什么东西。

    可是找什么东西呢?

    这破落的小寺院也就只有那镀金的佛像值个几两银子,有什么东西能引来这么大的灭门惨祸/"我和尘一不想守着空空的破寺院,将伸出了他们葬了之后就开始云游,一来捉鬼除妖,二来也是为了寻到杀人凶手。"吾念的声音有些微颤,单薄的灰色僧衣衬得他的身形有些瘦削。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人报仇,可总得知道他的四个同门因何而死。

    司淮一言不发地看着吾念,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当年他屠尽了满寺的人,又放火烧寺,不知道那人持着禅杖来寻他的时候,看着那满目疮痍,心中又作何想。

    吾念转过身来,伸出虚握着的左手,香木念珠饶了两圈套在手腕上,修长的指节慢慢展开,露出了掌心里一直攥着的东西。

    那物不足半个掌心大,横面上看着是一朵四瓣的十字花,细看却发现每一瓣的边缘都极其轻薄锋利,瓣尖像极了利刃的尖峰。

    司淮小心拿起来在眼前端详了一翻,这十字花镖造得玲珑小巧,做暗器最合适不过,若是周围有些草木,没进去了便很难发觉。

    他忽然记起早上发现这两具尸体的时候,他们是靠在墙根上,那堵墙里边正好栽了树,落了一堆叶子在院墙外,也许正好就能遮住这不大起眼的东西。

    "这是杀死他的凶器"司淮将十字花镖拿在跟前,眼神扫了一眼脖子上有伤伤痕的尸体。

    吾念点了点头,"这东西落在角落里,被我拾了。""那为什么不给盛小姐她是盛家的少宗主,对仙门百家有了解,没准知道此物出自何处。""她未必知道。"吾念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寻此物的出处寻了三年,问过许多仙门修士,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什么意思这十字花镖和三年前寺院的屠杀一事有关联""尘一还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师兄,当年死的时候正和他这般年纪,被一剑穿喉刺死,那个窟窿一直在流血,敛尸的时候血都没干。我师兄死得最惨烈,捅穿了腹部不说,半个身子都……"吾念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前闪过三年前血腥的一幕,才艰难地将这句话说完,"他的半边身子挂在佛祖的莲台上,模糊的血肉里,埋着这么一朵带血的十字花。"他将烛台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从衣服里翻出一个包得严实的小布包,小心地打开来,一点一点露出里面那朵四瓣的利刃。

    那朵放了些年头的"花"比司淮拿在手上的那朵色泽暗了许多,边角的锋刃有了斑驳的锈迹,中间"花蕊"的地方,似乎还有拭不掉的血污。

    "此事是我私心,这十字花镖是唯一的线索,我若交给盛姑娘,如何再去查出三年前的旧事。"吾念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从司淮手上取回那枚花镖,将旧的那块放在了一起,贴身放了回去。

    仙门百家,错综复杂,盛家没有什么理由要帮一个和尚查冤屈,就算查了,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将凶手揪到他面前来。

    蜡烛发出快要燃尽的"噼啪"声,吾念念了声"阿弥陀佛",将烛台留下,转身便要离开。

    司淮在原地默了一会儿,忽然便到了吾念身后,一把抓住了他伸出去拉门栓的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挣脱,一把掀起了他的衣袖。

    清修的和尚打小便练体格,吾念的身形高大健硕,臂上的肉也生得结实,借着渐微的火光,依稀能够看清几道青紫色的伤痕印在上边。

    "疼吗?"司淮伸出的指尖轻轻触了触,问道。

    "嗯"吾念有些不明所以,有些尴尬地抽了抽手,司淮握着的力劲不大,轻而易举便挣了出来。

    "是尘一那小子多嘴了吧?他打小被惯着,吃不得委屈,施主听一听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