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黑心。”寇冬仍然记得那位神明的模样。虽然生着他的脸,可却是温和慈爱的——当他注视着这大地时,便有春风从上渡过。

    他并非是会容忍自己生出污秽的人。

    邪神最后一点挑起的唇角也压了回去。他冷漠道:“你就是他。”他对此似乎有着颇为强烈的执念,目光里几乎带上了狠意,“你就是。”寇冬摇了摇头,并未对这更像是自欺欺人的念头多加辩驳。他只是注视着眼前的神明,轻声道:“我记得,你也被猜中了身份吧?”“……”邪神没有回答,如同也被拷上了假面。

    “可你却仍然平安无恙,”寇冬低声道,“凭借的是什么——是这颗心吗?”男人骤然抿紧了嘴唇。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他被寇冬猜中了身份,其实已经算是输了。哪怕是神,也同样需要遵守游戏规则。

    即使这规则是他自己定下来的。

    身后的傩面们惊呼一声,都看到了他身上的变化。将那颗木珠从雕像体内掏出来后,神明身上包裹着的浓重黑气骤然缩减,肉眼可见地消散下去。那团庞大的黑色烟雾中,他的身形渐渐清楚起来。

    从脚,到腿,到上身。

    月光和着烛光,第一次彻底洒落在这位堕落的神明身上——他苍白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那是入了魔的证明。

    “——把心掏出来后,”寇冬轻声问,“你会死吗?”邪神的嘴角向上扯动了下,似乎是露出了个轻视的笑。

    “什么心,”他神色冷淡起来,道,“你若是不要,这便只是颗珠子。——没什么特别的。”他伸手,将那颗木珠远远一抛。珠子咕噜噜滚入草丛,转眼就没了影,四周的花木受了影响,随着滚动的轨迹枯死了一片。

    雕像扭着头注视着木珠,迈动双腿还想去捡。

    “不许去。”邪神冷声道,一道神力打过来,将它轻而易举钉在了原处。

    他仍然凝视着寇冬,似笑非笑。

    “你想原谅他们?”寇冬回答:“他不会希望这样。”不仅仅为了百年间浑浑噩噩的村民,更为了这些浑然无辜的异乡人。

    村民尚且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可外乡人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为了惩罚旁人,就被人当做了口食,死了之后也无法离开,还要化作青面獠牙的鬼。

    即使是为了这个,寇冬仍希望山海村能彻底解脱。无论是善的,还是恶的。

    邪神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眉头一挑。

    “所以我最烦你们这些神,”男人嘲讽道,“全是假正经,无趣。”他骤然转过身去,吩咐道:“走了。”高大的雕像猛然回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邪神一步步向前走,胸膛里空荡荡,没有了声响。

    他丢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过了多久?——从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他时。

    那时天光明亮,百里无云。

    他大步向前走,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法术耗尽后,没了心后的雕像终于重重委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尘土飞溅,在一片惊呼声中挣扎着抬了抬手指,终于彻底瘫软下去,再没能起来。

    他却仍然在强撑着,又向前走了几步。

    起码——起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的手臂开始灼烫,仿佛有谁将其点着了。邪神扭过头时,看到了自己身上燃着的、明亮的火焰。

    灼烧感蔓延开,他始终咬着牙硬扛,来自系统的规则惩罚却毫不留情。

    输了便是输了。

    ——输了的角色,都得死。

    他瞥见死亡的阴影,朝着他薄薄一片覆盖下,逐渐织成铺天盖地的网。而在这网下,他看到了熟悉的金光。

    神明的手指抚过他的脸,在光华之下冲他微微而笑。那笑仍然是慈悲而宁和的,却只向着他一个人。

    恍惚间,他好像又化为了那个将自己好容易积攒下的一碗饭都放在神台上的孩子。仰起头,他便能看见神明的面孔。

    庄严肃穆的,却又那样易让人亲近。

    风从神殿门前渡了进来,简直像是神明抚弄着他的头发。

    “好孩子,”他听见那时的神明藏在风中的声音,轻的简直像是一声呢喃,“好孩子……”他睡在这熟悉的气息里,终于慢慢闭上了眼。这一瞬间,没有了村民,他是唯一的、心甘情愿仰望着,却又想要亵渎神明的子民。

    寇冬手中握着的圆珠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旋即,它化为了水,彻底从寇冬手里流淌下去。

    他用了“塞壬的眼泪”,在最后一刻催眠了邪神。

    叶言之显然并不赞同,却也没出声反对。他只是勾手抱住青年,神情似乎有些阴郁。

    副本的规则发挥了作用。

    在这种规则下,NPC渺小的如同一只蚂蚁。邪神甚至没能再多说几句话,不过几秒工夫,他的背影便已一寸寸矮了下去——很快,他当着寇冬的面,彻底化为了一滩风一吹便轻而易举散了的青灰。

    神殿的柱子开始土崩瓦解,一砖一石逐渐于空中湮灭。就在小路尽头,有村民气势汹汹提着刀顺着这声音奔涌而来,却正巧看见了寇冬的脸。

    他们手中握着的刀猛然落在了地上。

    那张脸。

    那张脸——那是山海村的村民永远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