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病床上,温玉立刻挨近他:“对不起,估计得让你请假陪着我了。”裴泽问:“眼部的伤会影响以后的拍摄吗?”温玉答:“医生说是小划伤,不会留疤的,放心吧。”“嗯。”用回应掩盖掉叹息,裴泽把枕头摆正,放平温玉,温柔地嘱咐,“睡吧,我就在你身边,别害怕。”温玉为自己拉严实被子,微微朝裴泽侧身,去听他缓慢规律的呼吸,摸着他的手扬起笑容:“我不怕的。”*夜深晦暗,杏藜园内不剩几盏亮着的窗格,霍岚熄灭途锐引擎,潮水似的黑暗刹那向他涌来,连同意识一并淹没。

    他垂着眼在驾驶位上静坐良久,抬手往旁边摸去,半晌才找到门把,浑浑噩噩地推门下车。

    小区里路灯稀寥,不知时间,霍岚摇摇晃晃地迈不稳步子,握紧扶手费力地爬上楼梯。

    眼神不聚焦,钥匙对不准锁孔,他立在门前用额头顶着木板,闭上眼缓了会儿神。

    总算回到家,霍岚没换鞋,径直走向卧室,在床沿儿边坐好,臂肘搭着膝头,弯着背纹丝不动,身影与周遭昏暗渐渐融为一体。

    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温玉弄伤自己眼睛的画面,那一瞬间的举动,如同子/弹击中太阳穴般,让霍岚尝尽了痛彻全身的滋味。

    明眸染上肮脏,白净的皮肤遍满细小的伤痕,泪水和着泥土覆在眼睫,他那么温暖美好的一个人,有着最温和的性子,笑起来天真单纯,怎么会对自己如此残忍。

    点一根烟麻木地抽着,霍岚沉着脑袋,不敢回忆对温玉做了多少越界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绝望地想,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蒙蔽了真心,一时身不由己吧。

    那一刻的思维好像根本不受控制,理智分崩离析,极度的暴躁与委屈,冲破顶点的痛苦,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得不到就毁掉”,因此油生出恨意,身体被这种情绪攻占,受它操控,继而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人。

    霍岚拿掉唇上的烟,张开五指烫了下掌心,感觉不到疼。

    他太失落了,温玉宁可毁伤眼睛,也不肯给他一次机会。

    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呢?

    是踏出校门决定跟上温玉的脚步,还是出手替他解围打跑疯子,走进他的生活,还是心疼他的遭遇甘愿做别人的替身,减轻他的悲伤,变向汲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霍岚抬头望向墙壁上的一张张海报,屋外深灰的夜色缓慢交替成橘色的黎明,他用了太久时间在劝自己放下,到底没能成功。

    也是,都坚持十年了,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霍岚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学不会释怀,或许他生来就是极端型人格,只因外貌缘故产生的自卑,不愿与人交际,活得异常封闭,才没有事端诱发和刺激他表现出来。

    他明明是最想保护温玉不受任何伤害的人,霍岚失色地嗤笑一声,到头来却成了伤他最深的人。

    霍岚对着满目的海报动了动唇,我还能再接近你吗?

    他转脸望向对楼的窗户,与温玉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疾驰而过,越是沉浸在这种过分执念的暖意里,越是想要不择手段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为曾经“拥有”,所以“放下”变得尤为艰难。

    霍岚没有避开此刻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想法,无数种占有温玉的可怖念头层出不穷,他控制不了欲望和歹念纵生,一个人究竟可以坏到什么地步?他在自己身上终于体会到了。

    如果裴泽能够永远消失就好了。

    日头上升到一天的最高处,初夏的温度烤得屋内暖烘烘的,霍岚眨了眨泛酸的眼睛,食指轻弹烟蒂,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一样慢慢起身,往前挪动两步,伸手摘下墙上所有的照片和海报。

    之后,他给这间房子做了大扫除,在网上找了一家回收二手笔电的店铺,记住地址,将台式机里的数据清空,拆下温玉送给他的键盘和鼠标。

    转身躺回床上,霍岚不适应地望着空荡荡的墙壁,催促着自己快些睡去。

    他还想再见温玉一面。

    他还有最后一件想要为温玉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第60章六月初,温玉的眼睛几近痊愈,拆掉纱布的前一天,顾准捧着一大束紫罗兰来医院探望他,病房门刚推开,温玉嗅嗅鼻子先闻见花香,赶忙朝顾准的方向张开手臂。

    顾准捂住心口受宠若惊:“哦哟,这眼睛看不见,人咋变得这么热情啊?”裴泽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递到温玉嘴边:“不是冲你,是冲你手里的花。”“得。”顾准将花束送给温玉,“抱着吧。”温玉腼腆地笑笑:“谢谢。”往病床边的座椅上一歪,顾准解松领带,满脸疲惫。他打量着温玉的状态,感慨道:“裴泽一回来,你看起来总算有点鲜活气儿了。”温玉此时对听觉比较敏/感,他敏锐地捕捉到顾准嗓音里的沙哑:“工作很累吗?”“哎,别提了。”顾准郁闷地挥了挥手,拍拍大腿,揶揄地说,“顾氏要完喽。”“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裴泽把苹果块硬塞进顾准嘴中,“打起精神,‘柏盛’还有转圜的余地。”顾准强颜欢笑地咀嚼两口,咽下甜味短暂解愁:“我已经准备申请破产了。”温玉不敢详细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