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还有十八个小时。

    季寒川想一想,道:“大家要不要睡一下。”旁人看他,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但相比之下,方才的话,已经是“韩川”这些天表现中最易懂的。他意思很明白:外面下雨,不知雨水究竟是什么。可至少表面看来,不会腐蚀身体、不会带来其他危机。那么眼下这一刻,对于玩家们而言,就是安全的。

    眼下这段时间,或许是给最终局面的一点缓冲、或许酝酿着其他危险。按照过往经验,至少这一夜,他们别想睡好。那么养精蓄锐,就是当务之急。

    于、高二人,加上季寒川,都是昨天深夜才回来。故而此刻,自觉已经成为众人拖累的吴欢主动道:“我们分批来守吧?韩川,你们三个先睡。”“你们三个”指谁,很明显。对此,胡悦、朱葛也没有意见。他们这一帮人,或多或少,都被“韩川”捞过。现在有一时轻松,让韩川睡片刻,理所应当。

    季寒川也不客气。污血站在身上,已经干涩,搓一搓,会落下粉末。

    诸人都是一副凄风苦雨的模样。季寒川虽然心中嫌弃身上脏污,但又觉得,自己这幅尊荣,其实算得上“还好”。他兴许——不,一定,经历过更无法忍受的局面。

    他惦念着自己的过往,此刻拉起被子、倒头就睡。于章与高修然也相继睡下,剩下三个人,看着窗外细雨,轻手轻脚地搬来凳子、坐在桌面。胡悦从桌子抽屉中反倒一副纸牌,已经很陈旧了,像是被玩了很多次。她感慨,用口型问朱葛和吴欢:“要不要打牌?”在前面几天,这原本是晚上聚在朱葛与季寒川房中的活动。三人谁都没有出声,无声地洗牌、发牌,倒也能打发时间。吴欢默默地想:如果没有早上的“意外”,按照流程,这会儿应该是在午休。到下午,才是“培训内容通关”。虽然不知韩川是作何考虑,把一切搅黄。但把事情代入进去想想,或许要到四点以后,才会出现下一个坎。

    这样想一想,她放松许多。也在这空档,窗外的雨到底慢慢变大,可依旧安宁。屋内,诸人甚至没有留意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是瓢泼暴雨。而一道道影子,从中走来。

    朱葛三人沉浸在牌局中。朱葛直面窗子,胡悦和吴欢则侧着身。她们看着手上的牌,说不上是把这当做寄托、还是真的沉浸进去。一局一局开始、结束,没有更多心思去想其他。荧光指针转动,吴欢偶然间抬眼,倏忽僵住。

    胡悦留意到,问她:“吴姐,怎么了?”吴欢抿一抿唇,尽力让嗓音稳定,说:“你看外面,是不是——”胡悦与朱葛一起,顺着吴欢的视线看过去。外面雨太大了,几乎将整个工地刷上一层白色。这样的大雨,按说应该有水渗进屋子。可屋内始终干爽。

    在这样极致的白、极致的冲刷中,又有影影绰绰的黑色影子,若隐若现。

    朱葛嗓音干涩:“这个雨,不对劲——”胡悦烦躁,扣上手中的牌,问:“怎么样?叫韩川吗?”这话里有另一重意思:韩川的目力,无疑会是玩家之中最好的。与其让他们在这里胡乱猜测、扰乱军心,不如直接让韩川来看。

    吴欢看一眼表:“他们睡了三个小时。”加上昨夜,一共也才七小时。她忧心韩川等人休息不够,虽然上午看,那人依然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佛根本不会疲倦。

    最后,吴欢咬牙:“嗯,叫他们吧,总不能事到临头再说。”于是季寒川被叫醒。他撑着床铺,坐起身,看一眼窗外。

    缓缓眨眼。

    其余人紧张地盯着他,于章小心翼翼,问:“韩哥,你看到什么了?”季寒川回答:“人。”其余玩家一怔。

    季寒川表情淡了下来,难得带出一些凝重,看着窗子。

    他见到了非常、非常多人。

    前仆后继、密密麻麻,一望无尽。

    表情麻木,浑身僵硬,像是被成批操纵的数据模型,慢慢挪动脚步,在雨水的冲刷中,走进工地、走向玩家们所处的休息区。

    他们的速度实在太慢、太慢了。季寒川有一刻走神,自己逗自己,想:难道是为了防止发生踩踏事故?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抬起脚,再在同一时间落下。这样密度的脚步声,却又很轻、很轻。放在季寒川在睡时,甚至一无所觉。他只听到雨声,到现在,才意识到,雨声遮盖了什么。

    他揉一揉眉心,说:“这个房子,恐怕撑不住。”旁人神情严峻,吴欢听出什么:“很多吗?”季寒川道:“我怀疑,整个市的‘人’,都在这里。”玩家们倒抽一口冷气。

    吴欢迅速道:“那我们得走了!找个高楼!”工地附近的街道上,是一家接一家的酒店。玩家们对他们所住的那家有了心理阴影,可旁边仍有其他酒店可以选择。

    季寒川对此并不乐观:“我倒是觉得,还是咱们那家比较好。”不会出现不可预计的东西。

    其余人愿意听他的,但也要一个理由。季寒川道:“那个电梯里的东西,应该不会再伤人了。”于章忍不住问:“为什么?”季寒川想一想,认真地:“直觉。”于章:“……”他说不出更多的话,可看季寒川,他的确不